这几天人们总见秦大提着大包小袋的东西从菜市场来回地往家跑,有人奇怪地问:“秦大,你买这么多东西干啥,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?”
秦大说:“我老者90岁高龄,我为他老人家办高寿,你有时间,你就来吧,我已经通知了亲朋好友。”
秦大老者高寿的那一天,远方的亲朋好友来了,他们来到秦大家,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。秦大家来来往往的人很多,根本看不到一点欢乐的气氛,他家的门前贴着白对子,灵堂的中央放着一口棺材,棺材前正放着秦大的半身遗像。
客人奇怪地问旁人:“秦大通知我们来吃他老者的高寿酒,怎么秦大到先死了呢?”
旁人说:“说来话长,秦大马上就要上山,不好细说,你先吃了他的白酒,晚上你去吃他老者的高寿酒,你问谁,谁都会讲给你听的。”
在这里我不先说秦大是怎么死的,先说秦大他爹。
秦大他爹年轻时就一人从四川来到我们这个镇上,在石灰窑上班,后归属镇建材厂。他的工种是打炮眼和放炮,那是一个冒险而玩命的职业。每天要在刀砍斧劈的悬崖上抡动十八镑的大铁锤打眼放炮,还要腰拴绳索用粗重的钢钎在半崖上飞来荡去撬下松动的石头。
由于他爹冒险的职业,没有一个姑娘肯嫁给他。直到不惑之年才有一位姑娘肯嫁给他,就这样秦大兄妹先后来到了世间。在当年只要人们提起秦大爹,没有一个人不竖起拇指头,佩服他超长的胆魄和勇气,才养活秦大一家老小。后来建材厂倒闭,他另起炉灶,开办了一个石灰窑,六十多岁的人了还在悬崖上飞来荡去打眼放炮,直到儿女成家力业,有了孙儿孙女才肯罢手。
秦大是怎么死的,我们就先说秦大。
秦大从小就是一乖孩子,很听爹妈的话。自小学习成绩差,老人不怎么满意却很懂事。他爱护弟妹,有什么好吃好穿的总先想着弟妹,对爹妈非常孝顺,自小就得了一个孝顺爹妈的好名声。长大后,下过乡插过对,在当知青懵懂的岁月里,曾经与一个女知青发生过风流韵事,被挂过牌游过街大批小斗过。随着岁月的流逝,人们早已把这件事淡忘了,只不过在同一辈人中偶尔提起,那只不过是笑闹中的调味品而已。秦大当完知青后分配在父亲的建材厂上班,父亲那玩命的职业他望而却步,他当上了一名普通的工人。秦大婚后生儿育女,建材厂倒闭后,他住在单位的宿舍与父母分开住。那时候秦大可苦可累了,他上敬父母,下盘弟妹儿女,生活的种担全压在他一个人身上。政策开放后,他借了一笔钱做起了小生意,家中的日子勉强过。秦大死了,死就死了,不值得大惊小怪。可秦大的死,死的第二天就闹得沸沸扬扬,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,都在猜测秦大的死因,都在为秦大的死而痛惜不已。
秦大的死为什么值得人们如此关注?那是秦大在镇上算得上是个不大不小的知名人物。他在镇上老百姓心目中,以不为自己、关心他人、铁面无私、助人为乐的品格受到镇上男女老少的一致好评。不管镇上有什么大物小事,他都主动热心地去帮忙,在厨艺方面有自己的一套绝活,很快地由厨子禁晋升为厨官。他帮人家的忙从不计报酬,还要考虑主人家境的好坏,做到精打细算,量体裁衣,处处为主人家作想。不光让客人酒饱饭足吃的高兴,也让主人家满意叹服。一传十,十传百,秦大的名声很快在镇上传开,成了一个家户喻晓的人物。附近的村寨有什么喜事也请他去帮忙。
秦大个头大,块头粗,他有一个特点,人家找他做事,他从来不推诿,不贪小便宜,手脚干净,勤快麻利而不偷懒。对做有损主人家利益的事从来不做,不合理的事敢大胆力争,大胆直言,当面骂人不留情面,他在众人面前是一个讨人喜欢又让人敬畏三分的人。
岁月不饶人,秦大他爹老了病也多了,这几年就卧床不起。特别是这几天,汤药不进,饭不沾牙,眼看不行了。远在外地的弟妹接到秦大的电话后,不分先后来到父亲床边守侯父亲咽下最后一口气。
按镇上的习惯,老大要担起全家的经济大头。他家里生活困难,全家还是省吃俭用,把集攒下来的一点钱喂了两头大肥猪,准备父亲咽下最后一口气后好派上用场。
常言道:“月有阴晴圆缺,人有旦夕祸福”,不该发生的事发生了。那一天,镇上刚好有一位老人去世,秦大丢下父亲叫弟妹们照料,他帮孝家忙去了。老人送上山后,也打发了吃正酒的客人,秦大他们吃到快酒足饭饱时,又来了几位晚到的孝家客人。他们和秦大相识,有几个还和他是好朋友,又重新开了一桌酒席,席上秦大免不了被他们拉到那桌酒席上。秦大先前就有了酒底子,到了客人那一桌,免不了你敬我一口,我回你一杯。秦大素来就好酒贪杯,喝酒不会控制自己,豪兴一来就刹不住车,他经不住客人左劝右敬,几碗酒下肚,醉了。人们把秦大送回家里,他整个人瘫软了,家人一看不妙,还没有来得及送去医院,突发脑溢血死了。
秦大死时才五十出头,秦大他爹不知道这个噩耗,家人和外人不告诉他,让他多活些时日。只是等处理完秦大后事后再来处理秦大爹,这样人手才能安排得过来。可有一点,不知怎么,秦大爹从未做过生日,在死之前心血来潮,一定要儿女们给他办一次生日酒,他的意思是,他安心地来到世间,又让他安心的去。老人提出的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也无可非议,并且是九十岁高龄的老人了,不能拂了老人的意愿,家人尽量满足才是。事情单单就出在这里,老人的生日酒和秦大的送葬酒恰是同一天,这可难住了家人,儿女们真是左右为难,不知如何是好。
镇上有个习俗,人死了,不请道士测日子,第三天就下葬(个别人家除外),求个懵懂大吉利。给秦大送葬和为他爹办生日酒在同一天举行,那是秦家首开镇上的先河,破了镇上亘古及今的先例,办,还是不办。最后秦家一致决定,办生日酒和送葬同一天举行,只是秦大的送葬酒在中午,秦大爹的生日酒在下午。
话又扯到秦大这边来了。人们送秦大上山的那一天,一大早秦家门口挤满了前来送葬的人。门前的道路上真是人山人海,水泄不通。一切例行公式之后,只见一人踢翻秦大棺材底下的油灯,人死灯灭,送葬开始。只见前面爆竹声声,彩旗招展;中间几对舞狮在迈步劲舞,唢呐声声,锣鼓阵阵;后面是请来唱歌跳舞的乐对;人们抬着棺材紧随其后。那送葬队伍的人数之多,阵容之大,在镇里来说失属罕见。
秦大风风光光走了,许多人禁不住流下伤心的眼泪,许多人都不约而同地感叹:白发人先送黑发人。
下午秦大的父母家好不热闹,街坊邻居、亲朋好友来了,人们带着礼物来给秦大爹祝寿,炮仗也放了一地。秦大爹很高兴也很狐疑,秦大这孝顺的儿子为什么不来,他应该亲自下厨才是,这么热闹的场合他咋不在呢。一人看出了秦大爹的心事哄他说:“秦大入了党,当上了第一街道办主任(却有其事),现在正在县党校进修学习呢。
秦大爹释然。
说来人们一点不相信,奇迹出现了。秦大爹自从儿女们给他操办生日酒后,不但没死,说要吃要喝了,几天后能下床走动,十几天后能拄着拐棍从屋内走出屋外,坐在自家门口的椅子上盼秦大回来呢。
每天都是这样,秦家门口的椅子上早早就坐着一个老人,不用说,他就是秦大的爹。他一直坐在门口很少回屋,只有老伴喊他吃饭了,他才不情愿的离开。他问熟悉的人,可人家不肯对他透露秦大的一点消息,街坊邻居见了老人就远远的避开或饶道而行。
时间长了,老人预感到了什么。半年后,老人也随秦大去了。所不同的是,老人死时,眼睛总是睁开的,抹了几次才闭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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